唯有阿狸啸西风。
如遇熟人,请勿相认。

至死都是十八岁

文/晴野


这是我十八岁的第366天。这一年不是闰年。


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,我的十八岁会是什么样子。太多粉红粉蓝粉绿的幻想被我擅自安排在这个时候,你知道的,那些封面花哨内里粗糙的少女小说都开始于此。我想象里的这一年,我终于长成最好看的模样,终于走出学业的束缚,终于可以跟喜欢的小男生在宿舍楼下分享一个拥抱——或者一个吻。但现实总是最会打你脸的那玩意儿,我预想的事情一件都没发生,当然也许第一件事发生了,以后的我只不过是走下坡路而已。


总而言之,它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。


虽说这一年和以往的几年没什么大的不同,但毕竟还是有些不同。比如我参加了高考,比如我上了大学。这两件事因发生在大多数人的十八岁里而显得平淡无奇,除此之外,似乎再没有什么足以称道的经历。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不相信自己会是个普通人,总觉得自己身上有点不同寻常的东西,而这点儿东西会让我们在不远的将来飞黄腾达,傲视群雄。我大体是个悲观的人,却也经常以为自己是侥幸躲过生活闸刀的那一个,可以在一堆定型封口的罐头之外唱一支好听的歌。


王小波在《黄金时代》里写,“后来我才知道,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,人一天天老下去,奢望也一天天消失,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。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。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,什么也锤不了我。”我一边觉得他说的真好,那种一刀子扎进心里带出话的感觉,一边又觉得你凭什么这样想,说不定我的人生就是会生猛一辈子。你看你看,年轻就是傲气得要死又听不得劝,非等你摔胳膊断腿地疼了,才想要扇当初的自己一巴掌。可没有了这点对于未来的傻兮兮的幻想,人就真的老了。


莎士比亚有一句话,你既无青春,也无老年,而只像饭后的一场睡眠,把两者梦见。悲哀的一生是一条线段,起点中点和终点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

真正老去的时候,大概是你承认“自己的一生只能这样子”的那一天吧。自我与他人的界限渐渐模糊,你走在人群里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。红灯停绿灯行,斑马线上匆匆而过,十字路口机械停留,再没有年少时为一个好看男生多等一次灯的心境。放学的孩子跑过你身边,小姐妹叽叽喳喳讨论着班上的八卦,男孩子大叫一声接着你追我打,你却只是提着公文包避到一边,心里嫌弃死他们的聒噪。现状足够美好,那么安于它也没什么可怕,怕的是厌弃自己的生活却不敢走出去,直到厌恶的对象终于变成自己。


以前的一些夜晚,我一个人坐在不开灯的房间地板上。没有光,没有别人,顺便也拒绝呼吸以外的声音。痛苦陪你坐着,迷茫陪你坐着,你脑中空空而它们在黑暗里列坐成排。你面对这样的敌人,刺都竖不起来。它们否认着你对自己的良好认知,再泼出泥浆一样的肮脏情绪。直面自我是最艰难的事,你得看到自己身上那些丑陋不堪的东西,并且,接纳它们。让你的好拽着它们往前走,走到阳光流动的地方,再狠狠晒干。


人总应该向前看,不能溺在自己的无能里还毫无自知。“谁也不应该死气白赖地不从泥坑里站起来。”大概我们的一生中没有更多这样舍不得辜负的年华,美好的词藻都丢给它,更不能用一身败絮去担负。我的十八岁泼满了平淡的漆,那就用十九岁,用二十岁,用以后的岁月去画花纹。知道开始就算不得晚。


或许你也觉得梦想是个庸俗的词,我们见过太多被用来煽情的梦想,被随口说说的梦想,被现实打压的梦想,而实现了的那些梦想,我们本能地觉得那与我无关。不愿意努力,坚信自己可以靠运气过上好生活,目睹别人的成功后也有“我也要加油”的短暂信念,转身却继续把梦想揉作一团丢在角落。其实有一些事并不只可以发生在别人身上,年轻就是要有亮晶晶的爪牙,拥抱你所肯定的,唾弃你所反对的,do it,而不是just think。大是大非过了十八岁你都应该明白了,而世界会原谅那些年轻时候犯下的不痛不痒的错误。


只是你要对自己负责。


不再是小孩子了,死在草原上或者醉在山谷里,那都是你的人生。你有了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,自然失去让别人买单的资格。以梦为马是好的,但得缰绳握紧,再看它带你去何方。


有几句话,朱生豪写给宋清如,落落送给安东尼,我也想送给以后的自己:“不要愁老之将至,你老了一定很可爱。而且,假如你老了十岁,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,世界也老了十岁,上帝也老了十岁,一切都是一样。”


有梦的人不会老。


大概十八岁的美好是因为我们身处其中,并且想要的话,可以一直身处其中。光阴是一把钝刀磨过我骨骼,但不论再过多少年,我也要做一个可爱的人。


并且,至死都是十八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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